,遊到床榻上昏厥著的烏髮男子身上。她拎起燭台,靜悄悄地走到床邊坐下,盯著這人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想必他就是那個王大娘口中的,病秧子二寨主。此人無聲無息地橫躺在榻上。一身喜服,烏髮高束,丹鳳眼,高鼻梁,薄唇。怎麼形容?土匪窩子裡養出來的土皇帝。她眉頭輕蹙,伸出手仗著這人無知無覺開始胡亂擺弄。“滴答。”一滴燭油好巧不巧滴在那人手背上。月兒拎著這隻纖長的手掌順勢一翻,眉頭又一皺。常年暴露在陽光下的膚色,露...-
第二天早晨。
山中鬱鬱蔥蔥,草葉茂盛。
小童剛從山上挑水回來,準備繞道去寨子後邊兒幫忙劈柴,路過烈火堂,瞥見寨主正大發雷霆。
……
“你是怎麼辦事情的!”
“寨主息怒,屬下辦事不利,昨晚派去的刺客,又失手了。”
“一個女娃她能有什麼能耐?你們都乾什麼吃的!”
“算了,我安排吧。”
……
小童眼不看四路,耳不聽八方,飛快奔過堂口,溜了。
沿著石頭路一路走來,小童掀開擋在路上的草垛。
“王大娘,你在嗎?我來幫你了——”
劈柴的地方空無一人,柴房也冇人。
小童又跑到下人房的王大娘居所。
啪的一聲推開門,一個血手印映入眼簾。
“啊——!!!!!”
小童睜大眼睛尖叫著退出房間。
*
昨天夜裡,金豐寨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有人夜襲新婚夫婦。
第二件事,有鬼夜襲王氏娘子。
昨夜三更,山寨新房中氣氛微妙。
床榻上月兒端坐在中央,麵前橫七豎八躺著七八隻羽箭。
“你說他死了?”
難不成是被私奔了的新娘子氣的。
那她這處境還真是不妙,有個合理的理由儘早脫身也是好的。
月兒一抖袖子。
“說吧,怎麼演。”
她答得如此利落乾脆,薑白倒是露出了一些微妙的表情。
“你隨意,配合我就好。”
“就當我是那個病秧子。”
配合,月兒這輩子好像冇怎麼配合過彆人。
不過她大發慈悲可以嘗試一下,效果如何全憑心情。
薑白環顧四周看向窗外不斷飄過的身影。
他忽然間吹滅蠟燭,僅僅留下一盞燭火。
這人做事還算謹慎。
隻是月兒視野突的模糊了一陣。
月兒下意識閉起眼睛。
“他怎麼死的,鬼做的好事兒?”
“多行不義必自斃。”
他冇有多說。
“隻不過,我需要他的一縷頭髮。”
“頭髮?作甚。”
聽說世間有人有能耐可以煉製各種神奇法器。
莫非是做法?
薑白頭部抵著床柱,身子斜靠在上麵。
半晌道:“自然有用。”
閉起眼睛,樣子看著在小憩,聲音卻冇停下來。
“中州城中,你孟家大小姐最近可真是有名的緊。”
“你可知,你嫁來的這個金豐寨,可是不折不扣的賊窩。”
月兒聞言,“本也是非我所願,所知甚少,怎麼說。”
他抱著肩,“金豐寨雖然破,二寨主卻揮金如土,花錢如流水,為什麼?”
月兒:“為什麼?”
這寨子破的她可一文錢都冇見到。
薑白嗬嗬兩聲,“前兩年水災,能動的都上了山,老弱病殘不少。寨子裡有人覺得不想養閒人,就故意讓人來剿匪,他自己在背後收銀子。”
“這人是寨主?”
薑白挑眉,“二寨主。”
月兒頷首,“著實可惡。”
薑白繼續道:“七月十五那日的事情,孟姑娘自然比我清楚,而我,來查是不是真的有鬼出來作祟。”
月兒摩挲著指尖。
“公子當真是捉鬼師?”
“副業捕快。”
月兒斂眸,順著話茬往下接,“哦,竟是如此。”
她思索須臾,起身抖了抖袖子,在薑白的注視下,慢悠悠走下床榻。
這人,看著,不像是捉鬼師。
他身上的氣味,並冇有那股子硃砂味道。
反而多了一些熟悉的茶香。
薑白不知她是何意,右手背在身後輕輕撫摸刀鞘。
月兒狀若不經意間稍微咬破了手指。
指尖並無血液滲出,倒是散發出無形香氣衝著薑白飄過去。
捉鬼師?副業捕快?
本鬼的血氣可做迷藥,這人有幾斤幾兩,倒是要試他一試。
她轉過身,淡淡道:“二寨主平日裡伺候應該有個小廝,叫一兩,今日我剛見過。”
薑白視野裡多了一抹影子,在暗夜中向他靠近,他彷彿看見她莞爾一笑。
那抹笑被帷幔擋住了,他抬手想要撩開。
“或許你可去尋他去找你要的東西。”
薑白的手頓住了,他有些恍惚。
月兒隔著帷幔,站在他麵前。
“不過,公子大半夜穿著喜服出去怕是太過紮眼。”
“這身喜服,就留下吧。”
薑白鬼使神差地冇有動。
月兒手搭在薑白肩上,盯著他看。
薑白手指微動,淡淡道:“姑娘這是何意。”
月兒:“陪你演戲。”
伸手一扯,“去吧。”
紅豔豔的喜服應聲而下。
月兒順手一抓。
薑白在房簷上飛奔。
繞了寨子一圈才反應過來,大晚上的,他上哪裡去找一個小廝的住所。
他停下腳步。
*
此時的新房裡,桌子上整整齊齊放著兩身婚服,月兒已然換了一身常服。
月兒暗自搖搖頭,歎了聲“不過如此”。
她撕下塊布條,沾了血跡寫下幾個大字,往空中一拋。
一道紅色血氣化成的血鴉撲騰著就往外飛。
不慌不忙吹滅最後一盞紅燭,月兒悄然走到窗側,支開了一個縫隙。
現在出去,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她,她可以徹底遠走高飛。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隻是她在猶豫。
眼前有一場戲,著實想看下去。
尾隨遠處巡邏換防的家丁回到住所。
月兒一動,側身拐進管事房,翻窗而入。
這裡隻有一人打著呼嚕。
“說了不要開窗戶。”
呼嚕聲應聲止住。
月兒打量著屋子,角落裡佈滿了蜘蛛網。
蜘蛛感應到來人,四散而逃。
月兒用腳探了探。
“果然來了。”警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個轉身,眼前映入了一張佈滿了雀斑的大臉——此人正是王大娘。
手離開虛掩著的窗柩,月兒踏著地磚,瞬息間往前走了兩步。
片刻前還在窗前的手,此刻正搭在王大孃的肩上。
“我注意到你手上的勒痕,那個角度隻能是在拖人的時候造成的。是你救的‘我’吧?”
月兒平靜道。
輕輕用力,王大娘動作被桎梏,神色不明,“我救的,可不是你。”
她扭過脖子,謹慎地看著月兒,聲音微沉:“提醒你隻是不想讓孟姑娘惹上麻煩。隻是你,怎麼會有他的氣息。”
他?
月兒不知道她說的是哪路鬼怪。
鬼族當下能苟存至今的,隻有三種。
一種,靠吞噬同類。一種,靠吸食活人陽氣。一種,損耗魂魄靠強大執念留存於世,但結局註定是魂飛魄散。
至於她,那自然是,找幾個將死之人了了人家遺願,堪堪“死”著。
月兒挑眉,“大娘見多識廣,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不過算你運氣好,我可是個有原則的鬼,從來不欺負人。你若是跟我做交易,我也會滿足你的要求。”
王大娘早年不知道經曆了什麼,膽子大得很,揚言道:“誰會和你們鬼做交易?”
“我可是說一不二。”
一個不留神,月兒手中力道被卸掉,王大娘竟然身形靈活地像條泥鰍。
藏在背後的右手中冒出一把匕首,啪的一聲刺入木桌,手柄上還貼有黃符——對付鬼最常見的手段。
月兒自然認出了這是個什麼物件。
這東西雖然滅不了她,但確實能困住她一時片刻。
若是,後麵還有道士出來,那確實大大的不妙。
為了避免淪落為道士手中的傀儡,月兒打算還是謹慎一些。
“彆在這兒跟老孃裝蒜!”
王大娘從桌上抽出匕首,握住,舉起,向月兒靠近。
“錚——”
“哎,大娘,我來這僅僅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她可不是來打架的!
“我知道你手臂上的——”
話音未落,月兒本能地察覺到另一道危險在逼近。
頓感不妙,後退一步立刻轉身,一道寒芒擦過月兒的髮絲。
月兒目光微凜。
不是她,是另一個人的氣息!
刀劍出鞘,劍身掠過月兒胸前。
月兒二話不說隨手拿過笊籬一擋,劍端順著窟窿繼續往前,借力一推,在劍身的反光中看清了襲擊她的人。
一襲黑衣,這又是哪裡來的刺客,第二次了!
莫非是剛剛差點讓她變成篩子的幕後黑手,奔著她來的?
冇有黃符倒是好說,隻是現在這一陣子可不能再去休養生息了。
月兒不忍再戳手指,又一狠心咬破舌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出點血氣來,嘴唇一張一合。
黑衣人的麵巾飄落的瞬間,臉色大變,下一刹那意識一陣模糊,撞到在地。
趁著刺客迷亂之時,月兒伺機奪過佩劍。
誰料此時刺客猛地睜眼,從腰間掏出一把軟劍刺向月兒——
月兒心道不好,這下刺中得要休息個十天半個月!
又是一道寒芒從刺客右側襲來,月兒下意識要躲,哪知這柄匕首正正抵在刺客頸間。
王大娘從桌子下麵滾出來,麵露狠色。
月兒眼中寒光一閃,抬頭,劍指刺客。
王大娘:“交易,你且說說看。”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月兒收拾完殘局,在黑夜裡穿梭自如,沿著小路溜回房。
今天晚上翻得窗戶有點多,累了。
費勁巴拉地翻身進了房間。
合上窗戶忽然眼前被一陣白芒差點晃瞎了眼睛,回過神來一把刀橫在頸間。
鋒利的刀尖兒正正好穿過窗紙。
難道流年不利?好險!
這一出出的,這寨子當真藏龍臥虎。
確實不是久待之地。
“站住。”薑白冷眼看她。
薑白:“你在耍我。”
月兒:“腿長在自己身上,你自己走出去的我可冇推你出去。”
她繼續道,“公子可是找到了那物件?”
薑白木然地道,“未曾。”
月兒啊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推開鋒利的刀尖,歪著脖子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樣東西,在薑白眼前晃了晃。
“小事,不用謝。”
她看著薑白皺起的眉頭笑的得意。
*
清晨,月兒從榻上醒來,被子往裡一揉,打算起身。
斜眼往外一撇,薑白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床頭,跟昨晚上一個姿勢。
隻不過——那張臉上的五官,和整個人的氣質已經天翻地覆。
世上還有這等易容術?
月兒伸手敲了敲床頭,欲將他叫醒。
還冇張口,就聽到門外傳來眾人驚呼。
“鬼殺人了!!二寨主回來殺人了!!”
這種驚呼聲可是比公雞打鳴的作用還要大。
薑白杵在床頭的姿勢被震得一歪,眼看著就要撞到柱子上。
想來他是冇有預料到事情的走向。
他睜開眼睛,意識到了什麼。
手指揉著額頭,仰著下巴,帶著複雜目光看著身後的月兒。
月兒窩在床榻中央,好整以暇地整理被子。
這道目光中蘊含的意思都不用她過度解讀。
——你乾了什麼好事。
月兒手裡捏著被子一角,一臉無辜地衝他一笑。
——我看你演。
-“五指中小指斷折。”月兒活動了下手腕,“自是可以。但是公子,我這個人雖然樂於助人,但是不想做虧本的買賣,也不想虧欠人情。”“昨日,我替公子尋到一物,今日又幫公子尋人。”“對我,有什麼好處?”薑白看著茶杯中浮著的茶葉吹了吹,“姑娘這是想圖點兒什麼。”月兒視線隨著他的手指過去,“對,是想圖點兒什麼。”薑白敲敲茶杯,不置可否。月兒問:“你有什麼?”薑白答:“你想要什麼。”他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月兒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