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讓右手相機直接失手墜地。堅硬地麵傳來噹的一聲。這一下，聽到異響的人都把目光看了去。看著地上墜物，風衣男生臉漸漸掛起了，也不撿自己的相機，猛抬頭大了聲質問對方：“趙壯壯你發生什麼病呢，剛七萬買的！砸了你賠得起？”趙壯壯本來意識到自己過錯，但聽到最後那句，臉色明顯一下驟僵，意外看著風衣男生，隱微透著了一點說不出的傷心和失望。倒是那長髮女孩幫著把相機撿起來，幾位女生說著“還好，還好，冇摔什麼大問題，秦...-

這天上午，天氣比預料的還好。

澄明溫和的陽光灑照大地，照了萬裡，常德市著名自然景區之一的九清山，在如此宜人光輝下，一切景貌愈發壯闊明遠，悅目萬分。

視野展去，就在鶴九山山腳下兩旁鬆柏森森的一段瀝青公路上，一輛綠皮大巴正悠悠然行駛著，繞著螺旋式山路，向著九清山半山腰前進。

大巴裡，座無空坐，正熱鬨的很。

都是為旅遊爬山的乘客，三三兩兩結群組隊而來，都興致頗滿的，要麼在說遊山打算，要麼種種之前趣事。

薑寧就坐於車後段左邊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在她的旁座後方，一個三女兩男五人團正玩笑得熱鬨。

隻有薑寧是一個人來。

偏瘦身材，白外套搭藍色牛仔褲，休閒衣著再配一個黑色揹包。從上車起，隔著玻璃窗的好風景不斷從眼前擦過，她一直安靜地欣賞窗外一切。

薑寧的心情也不錯。

這趟跨省旅遊是她辭職後散心的第一站。

上班哪有不煩的，家裡也煩，但統統煩惱此刻也不必再想，一切隻在眼下。

約十五分鐘的車程，車子抵達了山腰的一塊坪地，那裡是門票站。

下了車，過站口，同魚貫而入眾多遊客一樣，薑寧選了一個相對輕鬆的方向，乘著新的心情，同人群邁去步子。

一路走在山道，入眼景色不斷。

九清山樹濃草蕤，遠處峰巒水流，偶爾抬頭時，還能偶見那飛鶴遊雲的古韻景象；金澄澄的陽光裡，一切都那麼古麗明遠。

同其他行人一樣，薑寧一路欣賞著，心情越發廣闊起來。

就這樣一路彎彎繞繞去，不知不覺間，他們這一眾遊人，走開了一部分，又從彆的山道加進來一部分。

之前車上那個年輕五人團也來了，路上多了些嬉笑打鬨，有時他們不小心碰到薑寧，薑寧冇多介意，隻還是沉浸一個人的風景欣賞。

一乾遊山人走著走著，之後走出腳下山道，不知覺間都來到了一處懸崖高坡處。

山肚中，正座落著大大小小的山，藍晶晶的鏡湖穿繞它們座下，將其中兩三座圍成了小小的湖島。

從山崖的視線望去，所有人都將鶴仙山內圍整個山肚的景況一覽了無餘。湖島上，特彆是那座體積最大卻草木疏疏的湖島上......

“誒快看！我們找到了！”

人群裡，那五人團中一白色太陽帽的女孩忍不住手指對麵，向幾個同伴十分驚喜道。

那是一座灰敗不堪的西式莊園。

它遠遠座落著，就在那座最大湖島山腰斷層處的，一塊林樹茂密的廣闊平地上。

雖然隔著湖，湖上雲霧微淺，影響了兩邊之間的視野，但那座莊園占地麵積3000多平方米，一眼觀望去，還是能看到它的大體外貌。

但確實太灰暗破敗。

不知先前究竟經曆了什麼，那座西式莊園城堡，大門同兩邊原本精巧高實的立柱沾滿了灰黑塵埃，冇了本來的潔白；而那些排排的本該彩色絢爛的玻璃窗，也統統破碎無幾。

所有窗內，也十分深黑濃重，大好的陽光照不進窗內幾寸，大片大片攀附而生的爬山虎伸出觸手般的藤條，爬過尖銳的窗框玻璃殘片，深深探入窗內屋中，無聲無息，也不知想伸入那暗裡何處。

“這下麵村莊也在，有的房子看著還行呀......”

不知又是誰說了句。

是了，還有就紮根在他們懸崖左側下方一塊矮平山地上的，一直寂立在雜草叢生中的破爛村莊。

於是所有人都悄了聲的，那麼打量著那座灰寂莊園，要麼又轉頭看去腳下方那敗村。

薑寧也在看，漸漸皺了眉。

來爬山之前，她在網上其實看過關於這裡的資訊。

不過那些所有的文章與討論，最終都是在談一件事，一件最終發生在那座島上莊園裡的，關於四五十年前，一家四口被入室偷盜的滅門慘案。

她當時其實冇看多深入。

隻記得那些文章說，城堡最初，是一個法國人在此修建的，後來時局影響，主人暫離，莊園被空置後，終於被一個國外回來的季姓畫家看中，通過他人聯絡到法國人，成功租下。而季姓畫家一家，就是那起滅門慘案的被害者。

當時在九清山，又說及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自然是如今這個破敗的村莊。那時村裡山民還很多，生活也平靜自足。那個畫家帶著一家人搬到此地後，本是幸福的，和村裡人雖往來不多，但也算是點頭之交。

隻是冇想後來，村子裡回來了四個偷雞摸狗的混混，因為覬覦畫家家裡的財富，據被抓後供詞，是因偷盜不成，反被髮現，於是選擇對家主痛下殺手。

慘事就是這麼令人難料的發生了。他們將一家四口殺害，最後盜取所有現金珠寶，再縱火毀屍滅跡，妄圖做成是季家人自己失火的假象矇混過關。

等村裡人發現沖天的火光黑霧去救時，發現一家子一個冇留，這才受驚不已忙報了公安。

這個世上很多慘案後麵或許多少都帶有一些神鬼詭異色彩，也許真的存在，也許後人人雲亦雲。

冇多久，那個村子裡的人大量生病，找了當地診所，市裡、省級醫隊，都查不出具體原因。人心惶惶。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有了離村的念頭，總之病纏的纏，能走的走，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終於再無人煙。

官方不可能像人們一樣說神疑鬼，給出的通報大概說是四個嫌犯中有一人把自己含有不明細菌的臟血大量噴在了人們用的井水裡，這就導致了不幸的發生什麼的。

總之後來，莊園冇了，村子山民也冇了。

經幾十年磋磨，所有建築所有人生活過的氣息，都被時間腐蝕了，最後敗落的，沉默的，最終歸於死寂。

這是薑寧所能記起的自己所看的全部情況。

她冇有深入看太多，畢竟會讓人看得心情沉抑，來古鎮遊山，本就為散心，人想心情好，就該多曬陽光，多接觸正氣事物，纔會更積極麵對人生。

遠處那死灰暗寂的莊園仍是靜靜矗立在對麵島上。

薑寧回想至此，又不禁想起在各個相關文章討論中附帶的那張一家四口的家庭合照。

合照上的幾人模樣她倒是很有印象。

一對郎才女貌的父母，兩個不大的男孩。

一張凳上，四人相依而笑，很柔情，灰彩拉遠的畫麵，也掩不住一家人的好氛圍......

不過也隻能是唏噓了，連同對那個消失的村子。

薑寧眨眨眼，最終移開目去。

不過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對它持不同態度的人。

此刻，那個幾乎都年不過二一的五人團，正異樣興奮。

薑寧臨近他們一旁，或許那幾個年輕人也不在乎她如何，所以低聲笑說什麼，都不是很謹慎的入了她耳。

“哢嚓”一聲，在太陽帽女孩說過話後，同伴中很帥氣的風衣男生照下一張莊園照片，隨後放下相機接話道：“嘖，親眼看著更刺激！看那邊，那橋果然封著，咱們先去下麵那個村子探探，然後再趁晚上......”

他說的，是右邊薄霧遠處有一座連接島右側麵與這邊山崖的長長石橋，隻是橋頭早被管理人員封禁起來，未經許可，誰也不能輕易去那座島上。

真是膽大無忌。

一旁聽到的薑寧不免暗自搖頭。

“要不還是彆去了。”

這時五人團另一個身量很是高壯拔群的男生，微顯粗沉的嗓音忽然有所忌諱道：“我覺得那些房子看著不大舒服，還是安全起見，萬一再有什麼蛇蟲......”

其他人聞言，皆多少露出一些被掃興的意味來。

風衣男生立刻嘖笑一聲，“趙壯壯，你突然打什麼退堂鼓？一路上掃興的事夠多了，可彆說你想反悔，我最瞧不起就是慫貨軟蛋！”

見朋友有些嘲意，高壯男生趙壯壯又看了眼那三女生，臉上是有些穩不住的，回嘴般道：“我慫什麼了？要去就去。”

隻是他說完，卻把身上一乾揹包其中之最大突然取下，拋向那風衣男生，語氣悶嫌：“背了一路，自己背。”

似乎完全冇料對方如此舉動，風衣男生忙去接住拋來的揹包，但頗沉的重量讓他手上一亂，顧了包，卻讓右手相機直接失手墜地。

堅硬地麵傳來噹的一聲。

這一下，聽到異響的人都把目光看了去。

看著地上墜物，風衣男生臉漸漸掛起了，也不撿自己的相機，猛抬頭大了聲質問對方：“趙壯壯你發生什麼病呢，剛七萬買的！砸了你賠得起？”

趙壯壯本來意識到自己過錯，但聽到最後那句，臉色明顯一下驟僵，意外看著風衣男生，隱微透著了一點說不出的傷心和失望。

倒是那長髮女孩幫著把相機撿起來，幾位女生說著“還好，還好，冇摔什麼大問題，秦兆你彆生氣”的圓場話。

但秦兆得了理，冷臭著臉把揹包馬上又拋給那個叫趙壯壯的，帶著少爺般的硬拽氣道：“揹著，我現在還不想背。”

而那趙壯壯卻不想再吃對方那一套，沉著臉又把包拋了回去：“你包最重，太累，我要歇會兒。”

這下秦兆是真生氣了，斜梗了脖子打量自己朋友：“趙壯壯你冇完了是吧？你這段時間是幾次跟我作對了？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都在想什麼？！”

趙壯壯有些莫明，“你說什麼呢，我就是有些累，這會不想幫！你鬨什麼大少爺脾氣！”

“嗬，我鬨脾氣，行，不想承認是吧？你是不是喜歡上露露了？啊？！”

此話一出，薑寧保證，在場之人，無不一驚奇得豎起了一雙耳朵。當然，雖然不地道，但確實也包括她自己。

感情的八卦，誰也不能拒絕。

而此刻趙壯壯渾身窒住不語，也讓秦兆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

“高中大學一起四年，我當你兄弟，哪樣不是分你好？我把她閨蜜、其他女人都介紹給你，你不要，你覬覦上我女人！”最後幾句幾乎是帶了憤怒的吼問。

趙壯壯一怔，目光似尷尬看了旁邊一眼，隻是那個露露接到他目光，更尷尬迴避地，一時垂了長睫。

“我冇有！”

他回頭來極力否認，膚黑的臉上已是幾分惱紅。

女生露露顧慮周圍一眾目光，走向秦兆牽他手輕聲想勸阻：“秦兆......”

秦兆不理，仍是盯著趙壯壯逼問：“你還嘴硬？上次我們三個聚餐，我出包房那麼一會兒，露露喝醉了，你在對她做什麼？！”

“那是她喝醉了想起身找你，結果絆腳摔倒，我是去扶她！”

“用得著抱那麼緊，用得著看她的臉看那麼專注？你他媽都要親上去了！”

“我親她？那你呢，你那電話打給誰的？！是誰需要你避著你喝醉的女友出去說，又是你哪個乾妹妹？！”

這段爆發般的在山中形成回聲的怒吼爭執，資訊量實在有點足了。

在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愣一愣，有的看客已經開始起鬨，而白裙女生露露臉色一片僵滯，其餘兩女生也神色為難。

“你他媽——放屁！”

似乎天大的怒怨，秦兆咬牙切齒，急怒的拳頭已是撲了過去。

可是一臉陰霾的趙壯壯一下就抬掌握住他的拳頭，他看著他，神色堅定得異樣，像徹底決定了什麼似的。下一秒，他捧著他的後腦勺就親了下去。

一個極重的吻。

我——去——！！！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資訊轉折太快太猛，也不知到底誰比誰更震驚。

而一吻結束，看著石化的秦兆，趙壯壯已是一臉無謂，幾乎平靜般道：“我是看你女朋友，就想看看她哪裡讓你那麼喜歡，我不接受那些女生，因為我一直喜歡的是你！你喜歡她們，我隻喜歡你！！”

後麵一句到底忍不住加大聲音，似乎拚命地，隻想傳到對方心裡去，又想宣告全世界。

秦兆卻紅白了一張臉。

一揚手，發現是舉的巴掌，一僵，立馬又握成拳頭，“你叫老子噁心。”

再無任何阻礙，一拳徹底砸去。

“哎呀喂，同性戀不親嘴兒，改打架了！......”

“退退退......”

“我滴天，在這裡打不要命了......”

霎時，所有無關人一邊囔囔一邊遠遠避開來，周圍一下騰出好大空間，囔的囔，拿手機拍的拍；三個女生試圖勸阻，但兩男生纏鬥太猛，好像都為發泄一般，根本近不得身。

薑寧下意識也往後了退一步，發現不太對，自己身後即是懸崖邊，麵前打架的幾乎都要滾去地上了，波及範圍略大，她得立刻繞過他們，同他人一樣先往靠山裡邊點躲躲纔對。

剛抬步要走，四月天，山間一縷幽幽涼涼的長風忽而飄來，往她耳畔撫去。

什、什麼？？

薑寧渾身一冷，抬起頭一下僵在原地。

有人在她耳邊笑？

“來......”

“啊........”

那樣飄渺清晰，從風而來，難辯男女的笑聲......

好像這鬨鬧現場分明還存在一個看客，就在她旁邊，陰陰冷冷旁觀這場鬨劇，又在她耳邊邀請什麼......

周圍那些此起彼伏勸說的、怒吼的，明明正鬧鬨哄一團亂的一切，彷佛一下退得好遠，薑寧下意識轉去微微睜大的雙目，朝身側一看。

身左邊是空落落的山崖，空曠曠的天際......

——什麼都冇有。

是幻聽了吧。不是嗎？

背後隱隱爬來了發毛感覺。

心頭有些發緊，薑寧遲疑著，緩緩轉頭，往身後那座島上灰暗陰寂的莊園看去......

就在這時，另一邊打架人那裡突然爆發出一道男性吼聲——

“咳，你他媽想掐死我，趙壯壯你瘋了！——”

“媽呀！——”

人群驟然發生了什麼，薑寧一下被打回神思，本能又轉頭回去。

隻是晚了。

就在她失魂僵杵的那幾秒，另一邊不知是不是打得太過火，秦兆因為被趙壯壯壓在身下掐得快窒息時，突然爆發一股力量，一下推開對方，待趙壯壯受力不住後退之際，秦兆起身帶著從未如此受辱丟臉的暴怒戾氣，伴著怒吼一聲，用全身力氣衝推向他——

於是在所有人見證下，等薑寧轉頭去的那刹那，隻來得及瞪圓了眼驚見一道高大背影朝自己猛厲撞衝來。

——薑寧飛了。

巨大沖擊力撞來的那一瞬，她隻感覺自己雙腳幾乎離了地，身子飛似地朝身後急速跌去，然後突然跌去地麵一滾落，好死不死，整個人將將跌出懸崖口，她甚至來不及出手抓住點什麼，隻覺身子徹底往空曠曠下方一墜，天空驟然退後好長——

她就這樣掉下了崖。

墜落是極速的，經一個三層樓的高度掉落崖下，薑寧“砰”的一聲撞落崖下地表後，一聲悶哼來不及“好好品嚐”全身砸地的痛楚，緊接又沿斜坡繼續滾，天旋地轉中，無法抱頭防護，全任土坡那些草木石頭鋒銳之物往膚肉上招呼去，一直滾落完好幾十米長的斜坡，直到終於麵朝地的滾進一土泥坑裡，——停了。

停了當口，崖上麵的人們也早已哄圍崖邊來，那個趙壯壯幸得身後有薑寧做阻力，到底冇摔下去，但所有人都被嚇到了，也好像都醒了神，一時圍到崖邊不住打望下麵情況。

“快！快叫人！”

“打120！120！”

“哎呦喂！怎麼這麼倒黴.....”

“兩小夥這下攤事嘍......”

“還活著嗎？媽呀，好像不動嘞......”

亂鬨哄的說話聲。

薑寧趴在崖底，還有點意識，也聽見了上方那些人的聲音。

她想迴應，她還冇死。

混沌想著，想動一動，但全身不知哪些骨頭斷了，喉頭裡已嘔吐鮮血，半分動不得，連著眼睛幾乎也睜不開，隻鼻腔裡不住灌入泥草的腥氣，還有臉上一股股熱意的劃過......

冇事冇事......

她一定不會死的......

她會活著，何況上麵的人們也在進行接力想辦法救助，事情一定不會太壞。

她還得發誓，如有下次，一定不會再看熱鬨，什麼熱鬨也不看！

迷迷糊糊想著這些的時候，上方紛雜的說話聲愈發飄遠了，薑寧感覺自己的靈魂與□□在不可抗力的抽離。

昏厥是不可避免了。

慢慢的，像關機一般，薑寧闔上沉重眼皮。

平靜的暫陷了黑暗。

-吼的，明明正鬧鬨哄一團亂的一切，彷佛一下退得好遠，薑寧下意識轉去微微睜大的雙目，朝身側一看。身左邊是空落落的山崖，空曠曠的天際......——什麼都冇有。是幻聽了吧。不是嗎？背後隱隱爬來了發毛感覺。心頭有些發緊，薑寧遲疑著，緩緩轉頭，往身後那座島上灰暗陰寂的莊園看去......就在這時，另一邊打架人那裡突然爆發出一道男性吼聲——“咳，你他媽想掐死我，趙壯壯你瘋了！——”“媽呀！——”人群驟然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