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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京路

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還這麼活啊!”她說這話的時候,恰巧來了一通電話,便是葉玲的電話。而她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麵對胡蔡香的忽視,葉玲有些無可奈何。徐老人也默默地使起了自己的磚頭機,給兒子打了個電話,但同樣冇有接。老人對孫子的牽掛懸在心口,眼裡儘是無助與黯然。“把號碼給我吧,我來試試。”“好。”徐老人家低惆地應了聲。她把手機交給葉玲,木然地報起了號碼:“幺、叁、捌、伍、玖、捌、柒、伍、叁、柒、陸、幺。”老...-

翌日是周天。天上的浮雲被日光映發出團團柔光,像被推開的珍珠膏,綿膩地延展開。

葉玲在街邊的飲品店買了杯奶茶,趁著空,一路尋尋覓覓,不出幾個鐘頭,就在候車亭裡的廣告牌上發現了一張賃屋告示。

“江北京路一弄12號,這是那條弄啊?”

其實葉玲現在就在江北京路上。但這路段九曲八彎,她也分不清個丁卯,於是信馬由韁地走了一陣,看見路邊有個阿姨蹲在門庭裡搓衣服,順口問了一句:“阿姨,你知道一弄在哪裡麵?”

對方抬頭,半邊臉都青一片紫一片,像是被人毆了一頓。葉玲被唬了一跳,而對方也不在意她的愕然,冷冷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謝謝……”

葉玲訕笑一下,看對方不秋不睬,就惴惴著轉身了。

順著那個婦人所指的方位,她走到一個巷口外,瞧了瞧一塊嵌在牆上的斑斑駁駁的地址牌,“江北京路一弄xx號”。

麵前的小巷隻有一戶"坐南朝南"的人家。巷子很小,三十米左右。巷尾立著一麵裸磚牆:

黴紅色的,滿是潮汙,牆角處荒著一小塊方方的花壇。花壇裡邊的陳土烏糟得像倒了醬油。

花壇斜對著兩條長板凳,這兩張長板凳就擺在大門兩邊——大門敞開

葉玲在門口探頭探腦著,躊躇著要不要喊一下:

一層的門廳不算敞,十幾尺見方。迎門牆上貼了一副偌大的觀世音像,應了一句“開門見畫”。畫下上一道貢台,供台中央擺了一鼎銅質的八寶纏枝小香爐。香爐兩側還有燭台、拇指杯、燈盞等供具。

牆麵上的白粉刷得勻勻的,牆根處的綠漆塗得順順的。天花板上安著一個扁扁的節能燈,地板是用拚花磚鋪的。室內裝走得“簡單風”,平平淡淡,卻不特彆潔淨。

葉玲還斟酌著是否要進去。忽地一陣“呼啦”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她拔過身一看,一位雞窩頭女士駕著一輛綠油油的三輪車朝這方來了。

雞窩頭女士停了車,兩隻藕形的短粗腿被黑色滌綸褲擠得死死的。她下車後,第一時間批了批自己身板上這些皺出來衣褶子,又順了順這身花衣裳。見葉玲這樣在自家門口“鬼鬼祟祟”,她斜眼瞅了瞅這個一身勻淨的女孩子:“找誰?”

“你好,這裡是有屋子要出租嗎?”

雞窩頭女士的腫眼皮驟然掀開,一對靈活的目珠子上下滾了滾,將葉玲渾身打量了個遍。轉而變得客套起來,招呼著說:“是的呀,來來來,先跟我上樓說吧,來來來,上樓上樓。”

“我姓胡,叫‘胡蔡香’。”

胡蔡香領著葉玲在狹仄的樓梯間裡折了幾道階除,邊賣力走著,邊說:“我家這房子啊,建了有些年頭了,前不久剛翻了新,你看。”

她頓住了身子,橫截在樓梯上,伸手拍了拍一邊的白粉牆,腦袋彆到後邊說:“你看,這牆刷得多新!”

她又帶著葉玲登至二樓,又雲雲著;“本來呀,我們一家是住在二樓的,二樓方便嘛,後來有了孫子,帶小孩嘛,就怕孩子摔著碰到,這才搬到三樓。”

胡蔡香會這樣說,是因這二樓的空間不是正常的廳室結構,而是廊室結構:一條走廊通著各個房間,走廊邊就是樓梯。

“你看,這衛生間裡的馬桶還冇來得及拆,我想著就留給租房的用就是了。那熱水器也冇拆,還留在這裡。”

胡馬香站在馬桶邊上,指著瓷牆上的老式熱水器,跟在介紹展品似的。她又讓葉玲參觀了這層的五平米的廚房、八平米的次臥、十平米的主臥。

在廚房時,她一把推開窗戶,欣慰著說:“你看,這視野多開闊,廚房多豁亮!。”

而在主臥時,她又掎著一麵舊窗簾說:“你看,我這窗簾多乾淨,專門洗了換上的。”

葉玲參觀光各個“景點”後,隨著胡蔡香到了三樓。

“來來來,先把鞋脫了。”

胡蔡香兩下就把腳上的牛皮鞋卸了,踩著兩雙漢津津的肉色襪子進了內室。“來來來,先坐沙發上,我去洗把臉哈。”

在房主拐進衛生間的時候,葉玲四下瞧瞧。可能是光線的原因,這屋子的漆飾就要顯得細膩一些——畢竟自己住的地方總要講究些。

胡蔡香家的沙發是歐式布藝沙發、茶幾是大理石實木茶幾。一百寸的的液晶電視下邊是一台米白色的意式矮腳櫃,旁邊則是五鬥的複古收納櫃。地板則是用白瓷磚鋪的——其他樓層都是用的拚花磚。天花板上安了一隻巧致的提花吊燈。

“來來來,喝茶喝茶。”

胡蔡香已經洗了臉,原本一張油饅頭似的臉已經變得跟白饅頭似的。她厚厚的雙手各握著一杯茶水,穩健地來到葉玲旁邊,不緊不慢地將杯子放下,坐在葉玲臨邊的沙發上,眼梢彎彎的,一張臉笑得糯糯的,說:“你是七中的學生吧,叫什麼呀。”

“葉玲。”

“玲是什麼玲呀。”

“‘張愛玲’的‘玲’。”

“噯!我知道她。”

胡蔡香眼前一亮,像是開朗了似的,說:“我前幾天還看過她演的電視劇哩。”

葉玲有禮地笑了笑:“您這房子建了有多少年了?”

“都三十多年了!當我們一家搬到這小城市裡,選了這麼一塊地來建房子,一蓋就蓋了五層!這附近的房子都是近些年才蓋成的,哪有我家有曆史啊!你看,我們家旁邊這體育場,當初建它的時候,那房子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拆喲,就我們家幸運,冇被算在裡邊,你說是不是。”

葉玲兀自露著社交式的笑容:“是。那房租是多少?”

“本來吧,一個月是一千八的,看你是學生,長得也漂亮,又討人喜歡,我呐,就算你一千五。”

胡蔡香笑著,瞧起來有點溫和,又掩不住一點狡黠。日輝將她的麵龐映出了雲母的光彩:“你要是肯住過來,一樓哪兒不是還有個小鞋櫃嘛,到時候你要用也可以搬到自己廚房去。”

對方或許是個厚道的人?葉玲想了想,一時半會兒肯定拿不出確定的意思。

胡蔡香眼波動了動,稀罕似的追加一句說:“本來之前就來了幾個問房的人了,偏偏我這幾天忙,冇空招呼,偏偏今天我有空,你就來了,也是巧。”

“我現在住在學校裡,搬出來之前還有一些手續要辦,肯定是冇那麼快的。這樣吧,我記下你電話,方便聯絡。”

“行,那你可得快點想好,最近特彆多人來找房子。”

“好。”

離開胡蔡香家後,葉玲又一路摸索過去,陸陸續續問了幾家房子。不然就是地方太潮、太暗、太閉塞、太高;不然就是價格不合適。結果真像胡蔡香說的那樣,她家“豁亮”,是個適宜的地方。

幾天後,葉玲聯絡上了人家,確定了意思:“胡阿姨啊,你家那房子還冇租出去吧?”

“冇呐冇呐。”

胡蔡花說得很乾脆

“那我中午來您家一趟吧。”

“行行行。”

中午的陽光很是悍然,葉玲趁快到了胡蔡香家。剛進家門口,就撞見一個高挑的婦女從裡邊罵罵咧咧地走出來,嘴裡說什麼“水費也要撈”。葉玲訥了訥,胡蔡香已從門裡喜滋滋地出來了。

“胡阿姨,那人是誰啊?”

“噯呀,就是上一個租客啦,一直欠了我水費不給,今天才解決。”

胡蔡香麵露無奈之色,又一下有了精氣神,“來來來,進屋去吧。”

葉玲又跟著胡蔡香到了三樓上。對方照例給她沏了一杯淡茶後,和和氣氣地笑著坐在那裡,這份看似明朗的笑容一直保持到葉玲簽了租賃合同。直到臨走時,胡蔡香還欣然地說:“小姑娘真是好眼光的,你租了我家房子,一定能考上大學,不瞞你說,租過我這房子的學生,都金板提名(金榜題名)了!”

“是嘛。”

葉玲用自社交性的笑容迴應………

當日向晚的時候,天邊暮雲滾滾,赤紅色的霞波豔揚在天際,像灑脫的駿馬,將一派雲翳踩在腳下。

葉玲的退宿申請正好被批了下來。離校前一夜,她在宿舍裡拾掇著行囊,在旁的室友張蕊冒出來一句:“你那房子一個月多少錢啊?”

“一千五。”

“你是和人合租嘛?”

“自己一個住。”

葉玲撥開櫃門,將奶奶遺留的妝奩摟到麵前,輕放進自己的行李箱中。

“也好,自己一個人住自在些。”張蕊感慨著。“我也不想住宿,過幾天我和我爸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

“葉玲!你那什麼狗屁玩意兒!用得我臉都都爛了!”

室友林小慧剛從門外就火冒三丈地嗔怪起來,忿然作色的臉炸開了花。她一張麪皮被皮疹子燒得嫣嫣的,和慍色攪和在一起,好似燃起來的薔薇:“葉玲!你說怎麼辦!”

“過敏了?你又偷用我東西了?。那你挺倒黴,運氣這麼不好。”

葉玲姿樣從容,語調款款,兀自理著行囊、不緊不慢。

“你怎麼說話呐你!我偷什麼啦!拿彆人點東西用就叫偷?”

“不拿自取不是偷?”

張蕊在旁道。

“有你說話的份嘛!”林小慧豎著眼睛急叫著。

“你是不是偷我麵霜了呀?”

葉玲輕淡地甕聲。

“對呀!”

林小慧憤懣之際失言,又改口:“不是偷,隻能借你那東西用一點而已!!”

“借?我可冇說要借給你。你自己用成這樣,隻能怪自己倒黴。誰管得了你,想找我要賠償,那就告我去吧。”

葉玲搖了搖脖子,謔笑著和張蕊相望著。

“還是趕緊去醫院拿藥吧,你這臉怪嚇人的哩。”

張蕊緊在旁怪聲怪氣地揶揄了一句。

“你們!!”

麵對二人這一唱一和的模樣,林小慧愕然,眼睛瞪得好似發白的月亮,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像發了哮喘似的,籲了半響,吱不出一句話。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豎起肩膀,留個她們一個氣急敗壞的背影。

葉玲和張蕊瞻了瞻人家悻悻離去的模樣,相視一下,各自嗤嗤一笑。

張蕊樂嗬嗬地說:“手賤死了!明天我得趕緊換宿舍!”

葉玲聳聳肩,若無其事地繼續收拾著東西。等她把一切都打點好了後,暮色已經渾然。

她拎著行李默默走到江北京路一弄裡。“十七號”房屋裡邊一盞燈都冇有開,黑得不見五指。怕是胡菜香不在,或者為了省電。她信手按了下門廳的燈光開關,上了樓,又開了走廊上的燈。這時樓下傳來小孩子稚氣的埋怨聲:

“媽媽,那個老媽子乾嘛又要來我們家呀,好討厭啊。”

“老東西冇地方呆唄。”

“媽媽,二樓有鬼!!!!”

胡蔡香雙目圓睜,震駭之餘,嗓子眼裡重重“嗐”出一聲,拽著兒子連忙上樓。

葉玲剛把行李放下,就睹見房東抻著腦袋,半個身子側進門來。

胡蔡香鬆了口氣,“嚄”了一聲,站在門外笑眼笑眉地說:“我還以為誰嘞,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

葉玲用自己社交式的笑容迴應,說:“今天我的退宿申請正好批下來了,我乾脆就搬來了。”

“挺好,挺好。”

胡蔡香翻著嘴唇,露著整齊的糯米牙,呈著一張朗朗的笑麵說。

“媽媽!好了冇!”小孩在樓梯口那邊疑神疑鬼地催促道。

“來了來了。”

胡蔡香扭頭衝那邊回話,又回頭客套:“那你今天好好休息哈。”

說完便扭身離開了門邊。

搬來這所房子的第一個夜晚,葉玲就有些心亂,隔壁似乎有戶人家在裝修。嘈雜聲像是被打碎了的脂粉末,細細地傳來,飄進她的耳朵裡。

環境好不容易安適些了。在她掿管而準備下筆作習題的時候,天花板又悶悶地發出了一陣響——“咚、鏗鏘、砰、噔!”

漸漸地,那響聲越加清脆、越加明快、越加振耳,從一處震到另一處,像在奔騰一樣——房東的小兒子似隻脫韁的小馬駒,在樓上歡歡蹦蹦,每一腳都彷彿踩在春天的土地上!

葉玲在樓下歎了口氣,冷麪打點起功課,從一個房間位移到另一個房間。

直到夜深的時候,一切才靜好。她去衛生間洗漱,窗外的月光洗滌著街邊梧桐樹。肥滿枝葉已被披上了一層銀光,而樹影映在如霜似的月光裡,像是偌大的鉛筆灰……

-們闔著眸,口中呢喃著什麼經文。另一桌旁圍坐著四隻老婦。這桌上擺著一遝遝紅紙、一捆捆金股線、一隻隻小剪子。這些老婦用生了厚繭的手指靈活地將紅紙摺成三角尖的形樣,再繫上一根金股線,做成一個掛墜似的東西。葉玲隨口問旁邊一位掃地阿婆:“老人家,問一下她們這是在做什麼?”阿婆一邊掃著地上的黃泥,一邊說:“唸經、做符。”“做符?”葉玲望了眼那滿桌的“符”,不覺再問:“是替彆人做嗎?”“是啊,是替彆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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