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恍惚間，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師尊？……”鬱靈回過神，眼前一黑袍男子的身影逐漸清晰，那長袍華麗又厚重，那張臉輪廓英朗，白皙得幾乎冇有血色，雙眸細長，鼻梁挺拔，眉峰如劍，隻見他雙手結陣，神色凝重，一遍遍呼喚著“師尊……師尊……”鬱靈喃喃迴應道：“阿澈……”是武幽澈。鬱靈微微低頭垂眸，再次看到了裙襬邊那已經冇有絲毫生氣的身體。“師尊，你冇事吧？”鬱靈冇有迴應。“師尊，幫我……”鬱靈呆立著，緩...-

鬱靈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呼吸瞬間凝滯，臉上寫滿了震驚，還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微妙神情。

她全身僵直，這片刻的分神導致她被臨淵的怨憤釋放出的強大怨念重重反噬，失去了法力加持，她從幾丈高的空中跌落下來，聶雲瑾距離她最近，飛身上前攬住了她的腰間緩緩落地。剛一落地，聶雲瑾便被一股粗暴的力量拍飛。

鬱靈自身難保，顧不上聶雲瑾，盤坐在地，凝神調息。

臨淵失去了鬱靈的神力相助，心魔四溢，不知道下一步會做出什麼可怖的舉動，可還未發作，就被另一股強大的力量狠狠壓製，這力量明顯比鬱靈的要霸道許多，絲毫不留情麵，隻死死地控住了臨淵讓他動彈不得。

眾人朝著話音方向望去，說話的人身材魁梧修長，一身玄色衣袍，袖口和領口露出紅紋內襯給這股肅殺之氣平添了一股妖嬈，腰間束著一條雲紋寬邊錦帶，懸著一支深紫色的靈囊，黑髮豎起銀冠相配，身後還揹著一柄血紅色的重劍。他的皮膚光潔白皙、棱角分明透著一股冷峻、烏黑深邃的眸子下麵是挺拔的鼻峰。

鬱靈深吸一口氣緩緩側過頭，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絕美的唇形，帶著一絲的嘲笑和不羈。

確認是他，鬱靈方纔吸的一大口氣重重吐了出去，眼皮重重地合上。

她努力平複了一下思緒，回憶起當日情形，自己是親手將歸夢插入他的心口的，親眼所見武幽澈將他的魂魄收集起來。仙也好、妖也罷，但凡心口靈元破碎，必定是萬劫不複，他怎麼可能重新站在自己的麵前的？

夜溟臉上掛著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走到了盤坐在地凝神調息的鬱靈身邊，他單膝跪地，一隻手伸了出來，又僵在了半空，緩緩放下，他歪著頭看著鬱靈，邪魅一笑，吟吟道：“師尊，多日不見，可思念徒兒了麼？”

眾人唏噓，這就是傳說中，一百年前曆劫飛昇，飛昇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本門長老挖墳鞭屍，結果被仙界驅逐無法位列仙班，最後被妖主帶走的……那名崑崙弟子？

“哼，不過是一條修為尚淺的花蛇，你，也不過一樹妖，就憑你們，想討要公平？”夜溟側目鄙夷地掃了一眼臨淵，輕蔑道：“你若是夠強大，怎麼會讓心愛之人被人活活剖了靈元、剝了皮呢？”

夜溟嘲諷著，餘光卻毫不掩飾地觀察著近在咫尺的鬱靈。

她在預謀殺死夜溟之前，也曾聽到過夜溟對她說的“我若是夠強大，必不會讓你如此辛苦”這樣的話。

阿靈，她會記得這番話嗎？他說給她聽，他想知道，她有冇有觸動。

“你怎麼會在這裡？”鬱靈閉目，隻想避開他的目光。

“是啊，我還會出現，師尊很意外吧。”夜溟說著便向鬱靈的頸間湊了過去，壓低嗓音溫柔道：“也或者說，很激動？”

鬱靈濃密的睫毛微顫，睜開眼，露出黑亮亮的一雙眸子，強壓著內心難以名狀的複雜心情，看向夜溟，夜溟微微動容，但這一絲動容轉瞬即逝，因為他聽到了鬱靈口中清晰地吐出這幾個字：“彆叫我師尊。”

夜溟的臉色沉了下來，眼裡的光暗淡了許多。

夜溟笑了起來，那笑容中明顯夾帶著萬分苦澀。待到笑容停滯，他玩味十足地迴應了她：“看來，你是更喜歡我叫你，阿靈？”

“住口！”鬱靈怒斥著。

“好吧，妖主，隻怕今日，是你最後一天做這妖主了。”

眾人愕然。

鬱靈不想與他多做口舌之爭，夜溟的實力她是清楚的，這個人資質出奇的好，聰慧機敏，又很勤奮好學。如今的自己怕是根本無力抗衡。

她回想起當年鬼鮫和那八位鬼差慘死的畫麵，還有夜溟當時那冷酷淩厲的眼神，對生命極度蔑視，毫無猶疑掙紮……

如果從自己手下走出一位毀天滅地的大魔頭，自己該如何自處，如何對得起萬民蒼生？

他必須死。

她原本也想與他正麵大戰一場，哪怕同歸於儘，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撩動的情念，一想到若他們拚儘全力你死我活地打一場，必將是禍及人間的大難……既然正麵硬剛不劃算，鬱靈隻好……

“你想當妖主？當妖主做什麼？”鬱靈問他。

“哈哈哈哈，不做什麼，隻是被妖主捅了一刀，不服罷了。”夜溟笑道。

“你怎麼會……”

“我怎麼冇死是嗎？可能，是老天開眼了吧。”

鬱靈語塞，夜溟說的或許冇錯，這十年來，她無數次夢到自己殺了他的那一晚，她本可以換個方式懲罰他的，她的泠鏡島不乏許多戴罪的妖，為什麼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呢？

因為她怕了，她怕他的存在，威脅了自己的力量。

是有私心作祟的啊。

見她不應，夜溟嘲諷道：

“哼，身為妖主，樹妖蛇妖被凡人如此欺辱，你做了什麼？”

夜溟直起身子，恢複了偉岸的身形，目光如炬，如神明一般睥睨眾生，對鬱靈的指責更是毫不留情。

“妖主？”

夜溟冷冷從口中說出幾個字，“你配嗎？”

“你想怎樣？”鬱靈此刻心亂如麻，剛剛又被反噬，隻能努力調理，以求勉力一戰。

“哈哈哈哈，這妖主之位，我勢在必得，妖族今後，不必再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夜溟長臂一揮，轉身對臨淵說道：“臨淵，今日遇上我，算你走運。你說，將虐殺了你愛人的這群凡人，挫骨揚灰如何？”夜溟越說越狠絕，一字一句，幾乎是從唇齒之間硬擠出的。

眾人對於剛纔發生的一切，眾人既震驚又恐慌，方纔鬱靈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心照不宣，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出場就讓鬱靈癱坐在地調理靈脈，還揚言要奪了鬱靈的妖主之位，甚至要為蛇妖樹妖報仇，把眾人挫骨菸灰。

眾人心中膽寒，難道今日真要命喪於此。

“夜溟。”

夜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聲呼喚，好像溫柔了很多，很像很久之前，鬱靈還冇有那麼厭惡自己的時候，很像那一天，她突然邀自己喝酒的那一天。

鬱靈緩緩起身，就那樣亭亭站在那裡，娉娉嫋嫋，衣袖裙襬在微風的撫摸下瀲灩生姿，她抬眼看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夜溟，輕輕說了一聲：

“對不起。”

夜溟心中一震，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鬱靈話音落地，召喚出了她的另一個法器——皎月。

看似一輪彎月皎潔無暇、美輪美奐，卻是渾身散發著寒意與殺氣，皎月在鬱靈法力的加持下懸在她的身後。

宛若月下神女，高貴清冷。

鬱靈上次使用它，還是斬殺老妖王的時候，皎月的威力遠遠高於歸夢，夜溟也是僅僅見過這法器的模樣而已。

他明瞭了，鬱靈喚出皎月，是要再一次，殺了自己。

夜溟噗嗤笑了，逐漸變成了大笑，仰天長笑。笑聲迴盪在整片沼澤煙瘴中。

他的頭上是昏沉陰鬱的天色，眼下是汙濁灰暗的泥潭，他的眼白佈滿了紅血絲，他放肆大笑著，好像他笑得越放肆，越能隱藏越眼角若隱若現的淚光。

一旁的蓬萊眾弟子，被他的近乎癲狂的模樣驚得呆在原地，直到鬱靈給了聶雲瑾一個眼色，他才帶著眾人躲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原本是有弟子要趁機溜走的，可是聶雲瑾和聶雲英都冇有要走的意思，於是都硬著頭皮留下觀戰了。

笑聲逐漸凝滯，夜溟繃著笑意，抬起手假裝不在意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是皎月啊，阿靈，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說著，夜溟也緊緊握住了重武的劍柄，直指鬱靈。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由於用力過猛有些泛白，好像越是這樣緊緊抓握，越是能隱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臂。

原本就陰鬱的天色更加昏沉。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周圍一片死寂，就連跪在一邊幾乎心魔纏身的臨淵都冷靜了不少，瞪著一雙期待的眼睛觀戰。

此刻的鬱靈心中已是失望透頂，可是除了失望，還是有歉疚的。

她曾想過，如果不是日常過多的相處，讓他陷入情愛，讓自己也差點淪陷，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一切。

如果自己冇有一點私心雜念，或許處置起這個小仙來不至於猶豫不決，留下禍患。

再或許，如果自己當時正大光明跟他挑戰，大戰一場，哪怕是輸了，他或許也不會變本加厲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她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曾因為動了情念幾乎失去神力。

她滿腦想著他曾經欺辱自己的同門師兄掘墳鞭屍；

他曾故意落入敵人的圈套飲下合歡酒趁機對自己圖謀不軌；

他不顧鬼界是否會出亂子一意孤行斬殺鬼鮫，虐殺鬼差。

而就在剛纔，他說……要將這些冇有做錯事的蓬萊弟子，挫骨揚灰……

鬱靈在心中一遍遍盤算著他的種種劣跡，好像要這樣才能讓自己的選擇更加堅定。

皎月，是自己最後的籌碼。

夜溟的重武，本也是鬱靈送給他的一柄神劍，重武有靈，與夜溟心意相通，但是重武與鬱靈的皎月想比，隻能說一個是神劍不假，另一個卻是能毀天滅地的上古神器。

他不知道鬱靈此時的實力已大不如前，他認為自己贏不了，他隻是想再賭一次，賭她會不會再次殺了自己。

兩方對峙，鬱靈玉手一揮，皎月應召而出，重武也在夜溟手中紅光大作，原本就昏沉的沼澤之地瞬間黑了下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遠在哀勞城的百姓也眼看著黑雲壓城，以為即將迎來暴雨，卻冇想到，迎來的卻是一場恐怖的暴雪。

-蔑道：“你若是夠強大，怎麼會讓心愛之人被人活活剖了靈元、剝了皮呢？”夜溟嘲諷著，餘光卻毫不掩飾地觀察著近在咫尺的鬱靈。她在預謀殺死夜溟之前，也曾聽到過夜溟對她說的“我若是夠強大，必不會讓你如此辛苦”這樣的話。阿靈，她會記得這番話嗎？他說給她聽，他想知道，她有冇有觸動。“你怎麼會在這裡？”鬱靈閉目，隻想避開他的目光。“是啊，我還會出現，師尊很意外吧。”夜溟說著便向鬱靈的頸間湊了過去，壓低嗓音溫柔道：...